甜橙
风动,树摇,果黄。
“刚摘的橙子哦!可甜可甜哩!”老王蹬着三轮,从村头喊到村尾,叫卖自家园里的橙子。车板上,黄灿灿的橙子堆堆叠叠,在春日下泛着金光。街道上此时并无一个行人,仅有几只猫猫狗狗时不时蹿出,又消失不见。疫情封村,没了集市,这一园的橙子,怎么卖?老王停下来,剥开一个橙子吃:“唉,这么甜的橙子,只能烂在地里了吗?”想到早上出门前自己信誓旦旦给老伴打的包票,还说要给她带糖吃,老王咧咧嘴,这下回去又要被老婆子骂了。
“叔叔怎么不在家待着啊?”
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老王一跳,抬头,是村书记。“我…我卖橙子,”老王挠挠头,“但没人出来买…”
村书记看了看老王身后的一车橙子,刚想张口,又忽然想到什么,掏了掏衣兜,拿出一张新口罩递给老王:“叔叔,现在疫情,您先戴上口罩。现在村里可没什么人要出来买橙子一一大家都不出门啦!这样,我给咱们村啊,组了个线上助农的小组,你可以通过网络卖您的橙子,我可以来教您。”
老王听得一愣一愣的:“网?我家没电脑哇。”“没事,只要您信得过咱政府,我们帮您弄。”老王吞吞吐吐半天,红着脸问:”那…卖的钱,够买糖吗?”
“哈哈!当然可以!”
老王在村政府跟着书记学会了用电脑交易,还用政府补贴和卖橙子赚的钱给家里买了台电脑。每天守在村政府门口看着一箱箱橙子装上车,是老王最爱干的事。这天书记递给老王一封信和一个包裹,信是一个买家寄来的,上面写了好多话。书记一句句念给老王听,老王笑的合不拢嘴.信上说:“这橙子是我吃过最甜最好吃的橙子!农民伯伯加油!一起抗击疫情!人定胜天!”包裹里是老王第一次自己网购买来的糖,黄灿灿的,橙子味。老王把糖送给老伴,老伴吃一口橙子,又含上一颗糖,点点头,笑道:“橙子和糖一样甜!”老王也尝了一颗,橙子的芳香混着老伴的笑,甜尽了老王的心。
转眼入夏,老王的橙子都卖完了,他又网购几包糖,准备送给书记。老王抱着糖来到村政府,却碰见书记正拉着行李往外走。
“书记这是要去哪啊?”
“是王叔叔啊。咱们村已经脱贫摘帽,我也要调到别的地方啦!”
“啊?”老王听到村书记要走,顿时愣住了,忽然想到自己怀里的糖,“那个…这是我自己网购来的糖,谢谢你教会我卖橙子!”
“哈哈!这可离不开您自己的努力啊!糖我就不吃了,下次我再回来吃您的橙子,真的很甜哦!
老王目送书记乘车离去,从兜里掏出一颗橙子糖。含着糖,那一种甜已然消散,却有一丝苦涩的感觉萦绕在口中,挥之不去。
叶绿,蝉鸣,泪流。
两个冬天的温度
大山深处,一朵花,一丛木,一户人家,两个老人,便是牵挂。
泥土垒的房子,白片搭的屋檐。山绿的苍翠,河细的悠长。
那里的春天阳光和煦,燕子成群结队;那里的夏天温热清凉,树木枝叶繁茂;那里的秋天水波漾漾,山上果实累累;那里的冬天雪花飘飘,空中白气萦绕。
一切都周而复始,循环往复……
突然,那个冬天,她不在了,他像坠入了冰窖,往日温暖的炉子没有了温度,只剩冰冷的铁闪烁着寒光,连那只永远趴在火炉旁的慵懒的猫也不见了,屋子里像是没有了生命,他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冬。
又是一年春,柳条不顾那昔日的悲伤,依旧在春风中招展着迷人的身姿。他们迎着初春的温度走进了大山。他们找到了老人,老人的眼中透露着疲倦和淡淡的忧愁,他们的脸冻得通红,像极了山上的冻柿子。他们告诉老人,他们是扶贫干部。
他们帮助老人重修屋子,将原来的土墙房盖成了水泥的砖瓦房;他们让老人担任村里的干部,为的是让老人有钱可挣,有事可干;他们在节日里为老人送去大米和油,他们为老人开垦荒地,他们为村庄修桥铺路,他们把这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庄建设成了富饶美丽的风景线。
从此,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他开始宣传扶贫政策,发展扶贫产业。他忙了起来。到了夕阳下山的时候,他也该回家了,走在水泥铺的路面上,他的眼中亮起了金色的光芒。
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,他成功脱贫了。今天是大年三十,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,他想他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。
捉起一只自己养的大公鸡,抱着十来斤肥厚的猪肉,穿上军绿色的大衣,他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四十里外的扶贫干部驻扎地。敲门,却没有人,他蹲在门口等了很久,寒风刺骨,直到傍晚,他才从衣兜中摸索出手机,用冰冷的手指按下了呼叫键,瞬间,电话便接通了,还没等他开口,那头的人便说话了:“老龙,你去哪了,我们在你家等你一起过年呢。”骤然间,他流下了滚烫的泪水。
雪,下的更大了,然而,他心中却满是温暖。
以前,现在
“外婆,以前的乡下是什么样的啊。”
明亮的灯光下,躺椅上的外婆愣了愣。
“以前吗…”
一间土屋,房顶上盖了些秸秆,三张床,一张桌子,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公共食堂。十二三岁的孩子,每天都要去生产队帮忙,插秧,犁田……忙得不亦乐乎。那是最苦的时代。
不由得瞥见外婆的脚:大脚趾变形了,整个脚趾都向内弯曲。不知道是裹脚,还是日夜劳作的痕迹呢?
“那个时候啊,没有饭吃,每天每个人发三两米,没有猪油,根本吃不饱。很多人饿得在地上打滚,还有的人饿死了。”外婆有些感慨地说道。
“后来啊,生你迎阿姨那一年,国家分田到户,日子可算有所好转咯。”外婆陷入了回忆。
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,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肩上背着书包,手里拿着一捆猪草。她满头大汗地回到那一座亮着微弱灯光的房里:“我回来了!”放下猪草,手上血痕遍布。
“那个时候养起了猪,到了过年就杀一头。可比原来猪油都吃不上的日子好多咯。只不过,每天的猪食还得要你姨妈她们去捡,放学了就带回来。”
“到后来呀,袁隆平搞起了杂交水稻。这下可好咯,原来亩产两三百斤到亩产一千多斤,家家户户都吃的上饭,吃的饱饭了!另外还有拌谷的机器,这可就方便多了。”外婆笑了笑,脸上的皱纹如水波荡漾,溢散开来。
是深夜,亮着灯光的房子里,一家人望着愈来愈多的粮食,喜笑颜开……
“到如今,可算是过得最好啦!”外婆脸上的皱纹深了几许。
可不嘛,道路通畅,生活平安幸福。原本赖以生存的种地,如今似乎成了外婆的乐趣。偌大的莱园子里,鸡鸭横行。高傲的天鹅一震双翅,昂首欢歌。虽是一人独居,仍有滋有味。更不说膝下五个女儿孝顺,逢年过节都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看望,外婆那叫一个喜笑颜开。
夜深了,乡村被墨汁染黑,只有几笔流彩点缀,能让人认清前路。“月亮和星星还是那么亮啊,以前的乡村伸手不见五指,只能靠月亮和星星看路。现在算是伸手能见五指了咯!”外婆笑眯眯地说道。
“外婆,你知道乡村振兴吗?”
“乡村振兴?”
“对,就是乡村振兴!”